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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国柏林，一名女子骑车经过议会大厦。图/新华社/美联

据财联社报道，近来，德国总理朔尔茨说，政府计划通过接纳大批移民，缓解人力短缺问题和养老金制度的危机。

事实上，11月下旬以来，德国政坛就围绕联邦政府一项激进的移民放宽意向，展开了激烈争论。

令人瞠目结舌的费瑟提案

早先，社民党和绿党就表示，一旦上台执政，将“彻底改革”德国现行移民及入籍政策，以吸引更多外国技术工人进入并留在德国，从而缓解德国老龄化及劳动力短缺的压力。

11月25日，被称作“移民改革方案设计师”的德国内政部长费瑟公布了其谋划已久、长达39页的移民政策改革计划，其激进大胆程度令早有心理准备的德国朝野也不免瞠目结舌。

譬如，允许双重国籍。目前，德国仅接受欧盟国家和瑞士的双重国籍，改革方案拟正式承认上述范畴以外国家移民在入籍德国后仍保留来源国国籍。

譬如，延长“被容忍状态者”在德合法居留时限。截至2021年底，约有24万外国人以所谓“被容忍状态者”的身份在德国居留，即递交庇护申请但被拒绝的外籍难民或非法移民，他们中许多人已在当地生儿育女，有些人也找到了工作（主要是家政服务和低端护理工作）。

改革方案拟为截至2022年10月1日以该状态在德住满5年者，提供为期一年的“机会居留权”（按原规则他们必须被驱逐出境），如果这些人能在一年内满足永久居留权申请条件，就可以长期合法在德国居留。

再譬如，扩大“蓝卡”适用范围。启用于2012年的“蓝卡”，主要适用于高素质、尤其欧盟范围内高素质人才进入德国就业市场，持有“蓝卡”者即便未入籍、语言能力不达标也可在德国合法就业。但“蓝卡”门槛极高，目前要求提供年收入不低于56400欧元的证明，且对工种限制严格。

改革方案拟将“蓝卡”适用范围从高管、高科技等领域，扩大至诸如厨师、建筑师、能源技术人员、卡车司机等“非学术职位”，并为不符合“蓝卡”标准、但德国急需的专业劳动者提供居留许可，同时允许这些劳动者即便现有工作与所学专业、所持有资质不对口，也能继续合法在德居留、就业。

此外，还同步提出了吸引更多学生、实习生来德，取消对研修生的门槛限制，允许学生边工作边继续学业，以及简化对国外学历和工作经验的认证流程等措施。

在德国东部城市开姆尼茨，一名反移民的右翼抗议者参加游行示威。图/新华社

德国劳动力严重短缺

德国传统意义上并非一个移民国家，但随着人口老龄化和劳动力不足，移民、难民在德国劳动力市场的重要性不断上升。

根据德国联邦统计局数据，自2014年12月至2022年6月，在德外国公民总数增加到450万人，而德国公民总数减少了140万人，同期德国人口净增加280万，很大程度上弥补了本土人口老龄化的空白。

德国联邦劳动局计算后认为，德国每年需要多达40万以上的海外工人，目前大多来自欧盟内部，但鉴于绝大多数人口较多的欧盟国家都面临着人口老龄化和劳动力短缺危机，因此朔尔茨政府认为，必须加大从非欧盟国家引入劳动力的力度——这就意味着必须大幅放宽德国现行较为严格的移民政策。

尽管自2012年起德国就有了“蓝卡”，2020年又通过了“技术劳工移民法”，但这些旨在增加外籍劳动力引进力度的措施，主要针对的是高端人才，远远不能适应当前德国中低端人才缺口越来越大的现实。按照德国劳动力市场与职业研究所的分析报告，最新10年德国国内的岗位需求一直大于劳动力卖方市场，目前已经形成多达200万的职位空缺。

尽管2022年移居德国的外国人总数将达到创纪录的120万人，较此前人数最多的2015年猛增35%，但他们中绝大多数是乌克兰难民（约100万）和申请庇护者，对填补德国劳动力市场缺口贡献有限。因此朔尔茨政府认为，必须彻底改革现有移民及入籍政策以满足需要。

11月28日，德国总理朔尔茨称移民改革方案“至关重要”，移民在重建和加强德国方面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甚至提出“应允许长期在德居留、工作但未入籍者获得德国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更激进主张。

“总设计师”费瑟称“德国本应是一个多元化移民国家”，而联邦经济部长哈贝克则发布致全球外籍劳动者的英文视频呼吁，“德国需要你们”。

在近期召开的德国技术工人峰会上，联邦劳工部长海尔表示，“对许多公司而言，寻找技术工人已成为一个生存问题”。德国雇主协会等机构也呼吁放宽限制，称“倘不早日改革，德国劳动力市场将很快面临枯竭”。

人们在德国首都柏林一家餐馆的室外区域用餐。图/新华社

移民改革方案阻力巨大

然而，朔尔茨信誓旦旦于11月30日正式推出的改革方案，却因联合政府各党派内部的分歧而无限期拖延，内政部“改革方案准备就绪，几天内就应完成内部协调提交内阁讨论”的声明更受到朝野强烈抨击。

而在德国议会，类似的提案更遭到几大反对党的强力阻击。中右的基民盟/基社盟和排外主义的德国选择党均表示了坚决抵制，最终仅有一项无关痛痒的小改革提案获得通过，即让在德住满5年且无犯罪记录的外国人获得长期居留权。

执政联盟三党之一的自由民主党几乎全员反对改革方案，该党秘书长萨莱称，现在“不是放低入籍和移民门槛的时候”。

反对党的责难更为尖刻。基社盟区域负责人指出，改革方案不仅不可能促进外籍居留者尽快融合，而且会适得其反，并且鼓励更多非法移民入境；基民盟巴登-福腾堡州主席、州内政部长则指责改革方案是“将德国国籍和公民身份贬值”。

除了价值观、党派分歧外，反对意见主要集中在两方面。首先，德国境内大量难民和非法移民安置、遣返和消化工作进展缓慢，各地方财政负担沉重，一旦改革方案落实，许多地方将更加不堪重负，且德国也未必有能力消化突然猛增的“外国人”。

其次，改革方案将令更多不具备德国就业资质、甚至缺乏就业意愿者获得德国身份，对他们的消化融合可能事倍功半，但他们对社会福利体系所造成的增量负担，却是立竿见影的。

此外，许多社会学家指出，德国一方面高喊“劳动力短缺”，一方面却有很多人找不到工作，新移民在这方面问题更突出。因此，当前最迫切的问题是提高对现有劳动力的使用效率，而非盲目引进，又任由他们无所事事。

目前，德国围绕移民改革的分歧和意见呈现日益白热化：联邦经济部长哈贝克称“不要让我们为这个改革方案的立法通过耗费几个月宝贵时间”，高调十足的费瑟则称自己一手炮制的方案将是“欧洲最现代化的移民法案”；劳工部长海尔称“到2035年德国需要700万技术工人，再不抓紧就来不及了”，社会党议会秘书马斯特甚至出言警告反对该方案的某些工会“不要碍事”……

改革移民法案需要联邦议会多数通过，而诸如变更双重国籍等规定则直接涉及基本法修改，朔尔茨执政联盟原本在联邦议会中就只占微弱优势，三党联盟中的自民党又反对，改革移民和入籍措施的主张，不论是雪中送炭还是饮鸩止渴，暂时都很难获得决定性突破。

撰稿 / 陶短房（专栏作家）

编辑 / 刘昀昀

校对 / 刘军